你問香港會否有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,其實有啊。或者用個早前盛行的潮語,應叫隱世,只係現在很多地方講多兩講轉頭都大把人前到,以為沒多少地方再隱這詞又被淡忘。
本來《桃花源記》開頭就是講一個漁夫迷路,誤打誤撞就到。但人總係要加鹽加醋,就係覺得輕易到達就唔叫隱世,這又唔同於逃亡:就如賴聲川的劇《暗戀桃花源》,因被戴綠帽或其他世事所煩,才到與世隔絕的桃花源躲避,但你避一陣子總是會走返出來,你再想返入去時,桃花源早就已不知所縱。
就算現在興起本土旅遊熱,但大埔烏郊騰始終沒那麼好去:由大埔墟火車站直到的20C小巴無幾可先有一班,星期日好些會有半小時一班的275R,原以為星期日會人頭踴踴,但坐到總站時落車旅客的也沒想像中多。
新設的烏郊騰巴士總站係直接接上船灣郊野公園的郊遊徑,向三椏村方向走,愈遠離烏郊騰村,石屎路就逐漸被泥路所取代。去到一分岔路段,今日的目標是要望高處,就踏上較高階那段路。當你走到留意到左邊林裡藏著一塊「告示及警告」牌,更有人為照顧頭腦不靈光的你,於是在牌子上寫上「吊燈籠」三字。
到標高柱,這天能見度不佳,望落印洲塘一片迷濛,有點被太陽欺騙之感。往西下山的路稍前點會分岔,通常都係選右方繼續往西落三椏,而左邊轉往北的就到蛤塘,反正三椏到過數次就來點新意。隨著等高線愈低,路兩旁的植物就愈來愈高,應該降至一百左右,就會走進彷如樹海,腳下路徑愈不明顯,綁在樹上的絲帶愈見重要,看到一條,就手握著一支樹枝,緩緩下坡。
下到某個位置,見有塊手寫裝在膠袋的路牌,提示路人原有的右路不好走,可走左邊較好走的新路。開手機的離線地圖,看不到左方有路徑。我想反正都係靠著前人綁的絲帶才來到此,為甚麼又信多一句好言相勸。於是從左方上,約走了十分鐘,最後順利落山,果然忠言還是要聽,雖然還是想試那條該難的舊路。
離線地圖愈見接近蛤塘,前方原本陰森的樹林愈見開揚,望見前方的村屋,雙腳開始鬆懈發軟。
村內有間發記士多,內有對五十多的夫妻,似係此村裡唯一居民。走進士多內,見到電視播廣東珠江,鐵閘貼著民建聯的揮春,餐牌上起碼五十元一碗的水餃,老闆娘問我食甚麼,累到透的身軀令我甚麼都拋之腦後,就叫了一碗水餃。
看著手提沒有網絡,位處東北的船灣應該就沒多少居民,電訊商費時把網絡覆蓋到此,這裡人要接觸外界似要靠厲害了我的國,結果就係唔會知道送那揮春的政黨在外面的嘴臉係何等醜惡,不知道的還有更多更多,但又怪得邊個?
若我有帶著白紙鉛筆,我可以素描下村口巨樹的樹根。若我和老闆熟絡,我可以摸一下這裡貓狗。但我就係沒帶紙筆不會寫生,亦沒理由吃了碗水餃就持熟賣熟。趁有返點體力離開,向梅子林方向走。
相對還有人的蛤塘,梅子林的村民就只有牛。士多都沒間,聽說星期日會開的梅子林故事館,今天似沒見有人到來就懶得開門,若剛才還嫌發記東西賣得貴,到這裡該連屎都沒得你食。好在就係我夠膽隨意走進間廢屋,睡一晚也該沒人管到我。
梅子林原似更積極復村,故找來畫家在廢屋上繪上壁畫來亮麗,卻叫這裡似波將金村。村口的告示版張貼了張不知那年的東方日報,說東北的升值潛力,我想若有本事打通一條車路穿插到此才好談升值,但升值還有甚麼條件?桃花源?易到還叫甚麼桃花源?
再順著荔谷古道走到谷埔,路程長卻係鋪好的路面,已沒難度可言。谷埔依然寧靜,但已經有多幾個村民。對岸是滿佈高樓的鹽田,我想我終於踏出桃花源。
「來,喝口水吧。」望著夕陽,我想來杯咖啡。對呢,我始終都會想起賴聲川,想到扮文青,想回城市的一切,我始終都係做不起深山裡桃花源的村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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